感谢那个没打通的电话
语文教师、班主任 杨洪敏
认识他是从新生报到开始。车水马龙的人流中，他一个人提着行李入学，看上去满身的疲惫和倦怠，除了必须填写的信息，几乎没有跟我多说一个字……
关注他是从新生军训开始。整齐的队列中，他像一只躁动不安的猴子，即使面对严肃的军训教官，仍然有种不可自制或者满不在乎……
了解他是从开课第一周开始。早读迟到，上课左顾右盼，自习课干脆趴在课桌上，作业和值日基本都忘掉……
——“问题”学生，典型的“问题”学生！在我们十三中学，秉承“人人成才”的教育理念，是不允许使用“差生”、“捣蛋生”这种称号的。然而，这个学生的思想和行为习惯分明存在严重问题！
接下来的日子可想而知，我们之间不知“较量”了多少个回合……
教师的伟大就在于“爱满天下”（陶行知语），不言放弃每一个学生；
教师的伟大还在于“诲人不倦”（孔子语），哪怕一块顽石也要把它雕琢成器！
然而，有一天，他居然不见了。早读时，教室里没有他，宿舍没有他，操场没有他，我找遍了学校的角角落落，他能去哪里呢？担心、恼怒，气急败坏的我在办公室里徘徊。直到中午时分，终于有了下落，原来他早晨混在外出训练的体育特长生队伍里溜出了校园。
他说，自己心里乱七八糟，没有学习动力，不是成才的料，要退学……
这些日子的苦口婆心全都白费了，真实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！不满如同草原上的星火一点点蔓延，我觉得自己的包容到了限度。好吧，你退学了，我这班主任就轻松了，赶快让你家长接你走。
拨通了他家里的电话，我快速地归纳他在校的所有“不轨之行”，只等电话接通，我便会一股脑向他家长倒泄，我心中还想象着那种卸下重担踢过皮球后的轻松愉悦。
可是，反复拨打电话和他父母的手记都无人接听。
“你不用再打了，电话不会通的，打通了也没用。……他倆在闹离婚，没人管我的……”
我很诧异。抬头仔细望望眼前的孩子，发现除了满身的“毛病”以外，脸上还时隐时现地有一缕痛苦、无助、绝望和期待……
又是一番长谈。
“周六我休息，中午和我回家吃饭，下午带你去看衡水湖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。”
他一愣。“其实，我也不想给您添麻烦，他们整天吵架，我心烦，他们如果离婚了，我就是没人要的小孩了……”
一米八的他哭了。同情他，可是我不知该怎样安慰他。等他哭够了，我说：“振作起来，不是还有老师吗？唯有读书学习，才是改变你命运的杠杆……”
这以后，我会经常找他聊聊天，他也愿意跟我说说心里话。他不再像个刺猬摆出明显的敌对态度，师生之间的坚冰悄悄地融化。
过了几个月，学校一次放假后他回来对我说：“老师，给你糖吃，我爸爸结婚了……”他的表情很复杂，“等我妈再结婚时还会有。”眼泪顺着他的脸滑下来，不知道是苦还是甜。
他渐渐地开朗起来，阳光起来，成绩不断进步，遇有班级集体活动，他孩子高奋勇“军师”呢！
时光如指缝间流淌的水，想留也留不住，转眼就是三年。他考入了杭州的一所职业大学，反反复复给我打电话、发短信，让我去看西子湖……
现在想想如果当初那个电话打通了，他也许就被家长接走了，他将会有怎样的人生呢?不知道，但至少不会有现在这种美好的记忆忆。感谢当初那个未电话的打通，感谢它给记忆中留存一段感动。
是的，对于“问题”学生，我们往往很烦；而让“问题”学生变好的最好方法，也许除了我们的爱心和耐心以外，不要忘记让他打开心窗。尝试着了解他们，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，也许会看到另外的东西，收获意想不到的惊喜。
类似的片段在我六年的教师经历中还有不少。在与学生并肩走过的日子里，成长的不只是他们，他们也教会了我太多太多……
